六月初的天,阴晴不定,有时更是任性地在阳光灿烂和雷电交加间随机切换。今年高考前的6月5日,一场雷阵雨不期而至,雨帘细密朦胧,令我思绪游离,不禁想起:2008年高考前夕,也有一场突然降临的雷阵雨……
那时的我,正坐在我们305班住宿的家庭宾馆门内,盯着刷刷的雨雾,内心也仿佛能随时爆发出雷鸣闪电般的一腔怒火,因为,我的得意门生、语文课代表李苗竟然违反我三令五申的住宿纪律之一:晚八点前必须呆在住宿地,不得随意外出!而现在都快八点半了,还下着雷阵雨,她竟然不在宿舍,她究竟去哪里干啥去了?
我所带的2008届5班,是一个较为特殊的班级,在校内被称作“次重点”,是成绩与重点班录取线低一点的学生与各种关系户学生的组合体。这种班级的管理,不能套用任何重点班与普通班的经验,我只能结合班级实际在实践中不断摸索。我坚信:不管是怎样的学生,严格管理、精神鼓励都是必不可少的。在这两种理念的交互下,我对学生较为严厉,但又常常激励他们绝对不能自轻自贱,一定要用自己的努力赢得认可,活出骨气!所以,305班的每名学生,高中三年在我的高压管理下过得确实不怎么轻松,班级状态差强人意。而2008年的高考,正是验证我的管理成效的收获节点,怎能疏忽大意!而现在,唯一违反规定的竟然是我认为最不可能违反的学生,我感觉自己的威严被严重挑衅,不觉怒从中来!
突然,一个黑影从雨帘中俯冲入门,我不由分说一把抓住,定睛一看,果然是李苗:浑身湿漉漉的,头发一绺一绺粘在脸上,眼神惊惧却透出坚定。我虽然竭力平复情绪,但还是忍不住连珠炮似地质问“你咋回事?到哪里去啦?干什么去啦?”她不由向后退了几步,手上紧紧握着的塑料袋发出摩擦的窸窣声。我一把夺过塑料袋,打开一看,是十几只中性笔、2B铅笔和橡皮,原来,她是买文具去了,而且明显还给别的同学捎带着买了。
我的怒气稍有缓解,这才注意到她不知是因为身上湿冷还是惧怕,身子在微微发抖。我心里不免一动,语气也柔和了许多:“即使是去买文具,也该早早回来,天黑了,一个女孩子多不安全!再说,淋了雨,感冒了怎么办?”“赶紧去换身干净衣裳,把头发也擦干!”
自始至终,李苗都没有辩解一句,得到“赦免”后,默默地上楼去了。
回到房间,我渐渐冷静了下来,思绪也清晰了许多:为什么偏偏是李苗代替大家去买文具?她冒雨跑 回来,显然是记着我的“军规”,我毫不留情的斥责,她心里会怎样的委屈难过?……一时,我竟有些自责起来:是不是因为我太过强势和严厉,学生无形中对我惧怕几分,即使是为了高考做些准备,也不敢贸然行动。他们必然是考虑论证后才推举平日和我接触最多李苗去买,想着即便是有何差池,责罚也会轻些吧!而且他们应该是算好了时间,能在晚八点前赶回,可一场雷阵雨却打破了原本周密的计划,所以才会有这无奈的场景!想到这里,我心里倒有些后悔,即将高考的学生,最需要的是关心和鼓励,她淋了雨,我非但没有给她呵护和帮助,竟然……我心里不由一颤,不由地快步迈出房门。
来到李苗住宿的房间,我看到许多学生正手握着文具,嘴里在不停说着感谢,看到我进来,立刻便鸦雀无声。我径直走上前摸了摸李苗的头发,对她笑了笑。她使劲用干毛巾绞着头发,羞涩地看向我,眼神中竟有种不负重望的喜悦!我叮嘱她睡前量下体温,如果感冒了就尽快服药,争取不要影响明早就开始的高考,她笑着默默点头。
幸运的是,李苗没有感冒,那年高考她倒有些超常发挥,考了527分,竟超出了当年的一本线。这对一所农村普通高中的次重点班级的学生而言,也是很值得骄傲的成绩啦!305班也超额而完成了学校下达的高考任务,一切努力似乎都得到了验证和回报。
如今,305班的学生已基本走上了工作岗位,他们建立了一个305qq群,也将我吸纳进去。我常常处于潜水状态,默默关注着他们的热聊和个人状况。不知他们是否知道,曾经三年的倾心相伴,我和他们之间的师生情谊已有多么醇厚,即使我表现的总是那么严厉冷酷,但内心多么小心呵护我们那个特殊班级的“尊严”。
一场雷阵雨,来得刚刚好,在我和相伴三年的学生分别前的最后时刻,涤荡了我的心灵,让我反思我们的师生缘分:如果再有机会,我愿能够和你们温柔相伴!那种团结奋战的记忆,如一缕沉香,萦绕心田挥之不去,在今年高考前的这场何其相似的雷阵雨中,温馨弥散。